第9章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

3个月前 作者: 安嘉一
    那根食指,在冬日微凉的空气中,是一根决定命运的审判之矛。


    它移动得极慢,慢到每一个微小的角度变化,都清晰地烙印在杜松和王鸣的视网膜上。


    杜松和王鸣的视线,被那根手指死死钉住。


    随着它的轨迹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,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敲击着肋骨,发出濒死的闷响。


    时间在此刻断裂。


    直播间里,亿万观众的呼吸被瞬间抽空,奔流不息的弹幕诡异地停滞,只剩下一片空白。


    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,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。


    王鸣的喉结剧烈滑动,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唾沫,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细微的摩擦声。


    耳膜里,是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

    一声。


    又一声。


    一声重过一声,震得他头皮发麻,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

    别是我,千万别是我……


    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尖叫,撕扯着每一根神经。


    杜松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。


    一股冰冷的无力感,从尾椎骨陡然窜起,顺着脊柱的沟壑,闪电般直冲天灵盖。


    四肢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空,变得僵硬而沉重,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。


    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。


    一种被命运扼住后颈,空气被一寸寸挤出肺部的窒息感。


    终于。


    那根手指停了下来。


    它不偏不倚,精准无比地,定格在了杜杜松那张还沾染着些许历史尘埃的、英俊却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脸上。


    完了。


    杜松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,反复回荡,碾碎了他最后一点侥幸。
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
    一声凄厉的、饱含着绝望与不甘的哀嚎,从杜松的喉咙最深处迸发出来。


    这声音撕裂了双水村清晨的宁静,惊得屋檐下打盹的老母鸡都扑棱了一下翅膀,咯咯哒地叫着,没头苍蝇般窜了出去。


    另一边的王鸣,则是截然不同的光景。


    看清手指落点的瞬间。


    他全身紧绷的肌肉猛然一松,整个人脱力般地向后一仰,差点从小马扎上直接翻过去。


    紧接着,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,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,从他心底轰然喷发,滚烫的岩浆瞬间占据了他的四肢百骸。


    “啪!”


    他猛地一拍大腿,发出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爆响。


    那张东北汉子特有的爽朗面孔上,因为极致的幸灾乐祸,五官都用力挤在了一起,硬生生绽放出一朵灿烂无比的、褶皱的菊花。
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!”


    “杜哥!缘分啊!”


    “这都是缘分啊!”


    王鸣的笑声洪亮而又魔性,在小院里反复回荡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粗盐,精准地、毫不留情地撒在杜松血淋淋的伤口上。


    直播间的弹幕在沉寂了三秒钟后,以井喷的态势彻底爆发。


    【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!王指导这笑声也太放肆了!】


    【听听这杠铃般的笑声,杜哥的心都碎成二维码了吧!】


    【心疼杜老师一秒钟,果然,墨菲定律诚不欺我,你越怕什么,就越来什么。】


    【我宣布,方杜cp是真的!方爸爸对杜哥这绝对是扭曲的真爱啊!】


    【虽然心疼,但是,我真的好想看杜哥喂猪、掏粪、赶大集啊!原谅我发出了和王指导一样缺德的笑声!】


    方一凡施施然地收回手,指尖不轻不重地在杜松僵硬的肩上点了点,那触感,坚硬得如同石雕。


    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愉悦,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得逞后的快意。


    “杜哥,恭喜你。”


    “中大奖了。”


    他慢悠悠地宣布。


    “接下来三天,咱们就形影不离了!”


    杜松缓缓地转过头,脖子发出“嘎吱”一声脆响,仿佛一个常年失修、锈迹斑斑的零件在强行转动。


    他脸上的肌肉极力扭曲,试图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,结果却比哭还难看。


    他感觉自己即将迎来的,不是什么体验乡村年味的真人秀。


    这是一场长达七十二小时的、惨无人道的、面向全球直播的公开处刑。


    这哪里是什么春节特权?


    这他娘的分明是方一凡给他一个人的专属“大逼兜”!


    【杜松:宝宝心里苦,宝宝但说不出来。】


    【杜松的表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“笑不出来”。】


    【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!杜松: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该让方一凡这家伙赢得比赛!】


    【楼上的,你以为杜哥想让他赢吗?你看看那俩瘫在马扎上的样子,那是真的干不过啊!】


    观众们的弹幕再次引爆了整个直播间,欢乐的气氛几乎要溢出屏幕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次日。


    凌晨四点半。


    天色墨黑,像一块泼了浓墨的画布,厚重得看不出任何层次。只有几颗残存的寒星在遥远的天际线上,发出微弱而又冷漠的光。


    整个双水村万籁俱寂,沉浸在深冬最酣甜、最深沉的睡梦之中。


    “咚。”


    “咚。”


    “咚。”


    一阵极富节奏感的敲门声,打破了房间里的温暖与宁静。


    声音不重,却极具穿透力,一下,一下,精准地敲在人即将沉睡或刚刚苏醒时,那个最烦躁、最敏感的神经节点上。


    “咚咚咚。”


    被窝里,像一座小山丘一样拱成一团的杜松,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。


    他艰难地从温暖的、散发着他体温的被子里,伸出一只手,在冰冷的床头柜上胡乱摸索着。


    片刻后,手机屏幕骤然亮起。


    幽幽的白光,照亮了他那张睡眼惺忪、写满茫然的脸。


    4:30。


    两个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数字,像两根钢针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

    门外,方一凡那带着一丝懒洋洋笑意的声音,清晰地穿透了厚实的木质门板,如同魔鬼在耳边的低语。


    “杜哥,起床了。”


    “太阳都晒屁股了。”


    被窝里的杜松,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,睁开一只眼睛,费力地看了一眼窗外。


    厚重的窗帘缝隙里,透进来的不是金色的阳光,而是能吞噬一切的、令人心悸的黑暗。


    太阳?


    这他娘的连个鬼影都没有!


    一股混杂着极致困意和无尽屈辱的怒气,从脚底板直冲脑门。


    他用尽全身的力气,从被子底下,从喉咙深处,挤出一声绝望的呻吟,那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的。


    “哥……”


    “你这是要我老命啊!”


    “现在是凌晨四点半!”


    门外的方一凡轻笑了一声。


    那笑声在寂静的凌晨里格外清晰,也格外欠揍。


    “没错啊。”


    他的声音再度悠悠传来,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、不容置喙的从容。


    “咱们农村人,讲究一个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”


    “现在,就是‘作’的时候了。”


    杜松把头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,发出一声压抑的、野兽受伤般的呜咽。


    与此同时,节目的官方直播间里,早已蹲守了无数修仙党和早起党的观众们,看到这堪称“地狱开局”的一幕,弹幕瞬间爆炸,直接笑疯了。


    【哈哈哈哈哈哈!杀人还要诛心!凡神,你简直是魔鬼!看看杜哥那副被掏空了身体的模样!】


    【杜松:我怀疑你在cpu我,并且我有确凿的证据!】


    【真实!太真实了!这不就是过年时候我妈早上五点叫我起床的样子吗?永远都是“再不起来就吃午饭了”!】


    【“现在,就是‘作’的时候了。”——凡神语录+1,这句话太笋了,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!】


    【心疼,但是忍不住笑出猪叫,杜哥,坚持住,我们与你同在(在屏幕前看你受苦)!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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