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9章 神语颂歌

    “啊，时光的织梭，永不停歇，


    纺着生之丝线，纺着死之终结。


    远航的孤帆，消逝于海平线，


    带走了你啊，留下了无言的礁岩。


    白昼的金车沉入冥河之渊，


    黑夜的斗篷覆盖哭泣的平原。


    碎裂的陶罐盛不住离别的酒，


    唯有风，低语着未完成的诺言。


    但看啊，群星并未熄灭，


    它们在深渊之上，点燃冰冷的火焰。


    纵然此岸的船，已化作泡沫的幻影，


    彼岸的晨光，终将刺破永恒的寂静。


    英雄的骨血，渗入沉默的大地，


    滋养着橄榄枝，在废墟中悄然挺立。


    别问归期，莫道永离，


    那消逝的帆影，是刻在时间碑上的印记……”


    他的歌声并不高亢，甚至带着一丝生涩，没有华丽的技巧，只是将记忆中那古老而悲怆的旋律，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，娓娓道来。


    每一个古老而陌生的音节中，那宏大的悲伤感如同无形的潮汐，淹没了壁炉的噼啪声和窗外的风雪。


    离别、消逝、永恒的寂静……这些沉重的情感，透过那完全陌生的语言和苍凉的曲调，直抵心灵深处。


    旋涡脸上的嬉笑消失了，他微微张着嘴，眼神有些发直。


    月鬼抱着抱枕，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，慵懒的神情被专注取代。


    蔷薇抱着的手臂放了下来，眉头微蹙，似乎在努力捕捉那旋律中无法言说的情绪。


    檀香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温柔，仿佛被歌声带到了某个遥远的海岸。


    天平全神贯注地聆听着。


    星痕更是听得入了迷，脸上满是懵懂却深受触动的神情。


    王面沉浸在自己的吟唱中，银灰色的眼眸仿佛穿越了时空，看到了那记忆碎片中的爱琴海波涛与古老神庙的断壁残垣。


    他并不知晓自己唱出的歌词在诉说着怎样刻骨铭心的离别与希望，他只是被这旋律本身蕴含的浩瀚情感所牵引。


    一曲终了，最后一个古老而悠长的音节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。


    王面缓缓吐出一口气，像是从一场悠远的梦境中归来。


    他看着眼前沉默的队员们，银灰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完成“任务”后的轻松，以及一点点被众人如此安静注视而产生的赧然。


    “那个……唱完了。”


    他轻声说道。


    “队长，”


    星痕第一个回过神来，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震撼和好奇，


    “这歌好好听。但是，它唱的是什么啊？感觉……好难过，又好远。”


    王面微微一怔，摇了摇头，表情带着真实的茫然，说道：
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旋律是从柯洛诺斯的记忆碎片里找到的。词的意思，我也不懂。”


    他只是觉得那旋律本身，在诉说一些很沉重、又很悠远的东西。


    众人恍然，原来是神明的歌谣，难怪如此动人心魄，却又如此晦涩难明。


    那宏大而悲伤的离别感，那隐藏在绝望深渊之下的坚韧希望，原来并非错觉。


    “好听就够了！”


    旋涡用力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角，大声打破沉默，试图驱散那萦绕心头的莫名哀伤，


    “队长深藏不露啊。这大冒险，值了！”


    七人借着酒劲又玩了几轮，直至星痕直打哈欠。


    “漩涡哥，还要继续吗？”


    星痕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，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困倦鼻音，显然刚才沉浸的情绪消耗不小。


    “当然继续！”


    旋涡立刻来了精神，伸手就要去够那个空酒瓶，


    “这才哪到哪。下一个轮到谁倒霉……哦不，是谁接受挑战了？”


    蔷薇瞥了他一眼，放下了空酒杯，身体向后靠进沙发深处，眉眼间也透出几分放松后的倦意，声音含混地说道：


    “还玩？都困了。这酒劲儿上来了，只想睡觉。”


    檀香看着星痕强撑着眼皮的模样，温婉地笑了笑，柔声道：


    “明天说不定还有任务，今天就到这里吧？”


    天平举着双手表示赞同。


    王面一直安静地坐着，感受着体内那点树莓果酒带来的、恰到好处的微醺暖意，像一层温柔的薄纱，暂时抚平了识海深处那些常驻的锐角。


    他看着队员们脸上真实的疲惫与放松，银灰色的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沉静，轻轻颔首道：


    “嗯，都累了，大家收拾一下，早点休息。”
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
    漩涡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哀嚎，但也知道檀香和队长说得在理，挠了挠头，


    “好吧好吧，听队长的。”


    王面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，没应声。


    众人纷纷起身。


    星痕第一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揉着眼睛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：


    “队长晚安，檀香姐晚安，蔷薇姐晚安，天平哥晚安，漩涡哥晚安，月鬼哥晚安……”


    他挨个念过去，最后一个“晚安”几乎要淹没在哈欠里。


    蔷薇向王面微微点头示意：


    “走了。”


    檀香温声道：“队长，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

    “嗯，知道。”王面应道。


    王面将散落的几个空碟子叠起，顺手拿起了旋涡面前的空酒杯便端着东西走向厨房水槽。


    旋涡安静地收拾了矮几，把那个深色的空酒瓶宝贝似的收进自己的旋涡空间，嬉皮笑脸地对王面说道：


    “队长，下次有好酒还找你批条子。晚安啦！”


    他说完也打着哈欠走向自己的房间。


    天平则将剩下的蛋糕小心收好放进冰箱，随后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。


    最后只剩下王面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月鬼。


    王面站起身，走到窗边。


    透过凝结着细微水雾的玻璃，能看到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，大雪纷纷扬扬，将小院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银装，路灯的光晕在风雪中显得朦胧而遥远。


    寒风掠过窗棂，发出低沉的呼啸。


    他收回目光，看到月鬼抱着抱枕，蜷在沙发角落，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。


    那张在蔷薇口中“安静时挺顺眼”的脸上，此刻褪去了平日的跳脱和惫懒，只剩下毫无防备的安宁。


    王面没有叫醒他。


    他走过去，动作极轻地将一旁叠放的薄毯展开，盖在月鬼身上。


    月鬼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柔软的毯子，抱紧了怀里的抱枕，睡得更沉了。


    做完这一切，王面才转身走向那个靠墙摆放的深棕色大立柜。


    他没有打开柜门，只是伸出手指，隔着冰凉的木质柜门，极其轻柔地拂过那后面承载着他们半年汗水与“荒诞”成就的证书堆叠之处。


    最后，他捻灭了客厅里最后一盏壁灯，只留厨房一盏小小的夜灯发出微弱柔和的光晕，不至于让起夜的人绊倒。


    他走到自己房门前，脚步无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