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哀牢山五洞,再请打更仙

3个月前 作者: 雨中榆
    老铲说过,遇到什么都不能叫唤,有他看着。


    铁把式,先养铁胆,遇到这些神神鬼鬼的事,千万不能怕。


    眼前这东西,应该是成了精的黄鼠狼,还会说人话哩,按着李老汉的说法,那就是通门境的游神啊……


    夜风呼呼地刮,钻进李镇单薄的衣裳,眼前黄鼠狼人立而起,双手作揖,也不动,就是瞪着一对快要突出来的眼珠子,歪着脑袋看着李镇。


    “娃娃…问你话呢…你说我是像人,还是像神呐~”


    尖细的声音,像麻绳似的钻进李镇的耳朵。


    这该如何应对?


    说它像人还是像神?


    说了又会如何?


    收起了打坐的架势,李镇蹲在地上,尽可能姿态放的低些,这是避免与眼前的游神起正面冲突。


    同时,他一点点挪动步子,往后挪些,与这黄鼠狼拉开些距离,以防生了什么变故有反应的机会。


    一只手背过身后,慢慢摸到别在腰间的短刀刀把。


    这刀肯定不能用来对付眼前的黄鼠狼,都会说人话了难道还会怕我一把刀?


    李镇眼神眯起,时刻准备刺向自己大腿。


    同上次面对寿衣张僵化的老娘一样,他依旧打算放血,请打更仙。


    老铲爱财,李镇不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然交给他,所以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。


    一闭上眼,那比同天高的石碑上,阴刻着血色三字实在刺目。


    碑下香坛,古朴神秘,其中插着的粗香,一点点燃烧。


    “寿”字所对坛上,香柱又稀薄了些,而“仙”香,还是那般高度,若能再长高些,便快要触碰到那一团雾蒙蒙的影子。


    自己的寿元流逝的很快,但“仙”香几乎不怎么涨。


    “寿香与仙香的关系,似乎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……之前寿香凋零,仙香可是一直在涨,但现在寿香烧得很快,越来越短了,可仙香一点也没有涨。”


    李镇握住短刀的手微微颤抖,毕竟只用过一次的底牌,他自己也没有理清楚之间的逻辑。


    难道氪命换取“打更仙”降临的法子是错的?


    还是说寿元自然流逝,仙香并不会涨,必须要自己动手献寿,才能让仙香碰上那团影子?


    “娃娃,你身上好香啊……”


    尖细的声音传递至李镇耳边,冰冰凉凉的鼠爪已经摸上了他的大腿,黄鼠狼长长的嘴巴,抵在李镇的腰处,不停地嗅着。


    左衣兜里,还放着一瓣银太岁!黄皮子这是要去掏衣兜!


    李镇当下就怒了,


    你要我的命可以,但你要拿我的宝贝,可不行!


    “嗤啦!”


    腰里抽出的短刀一下刺进李镇的右腿外侧,麻裤瞬间被染红。


    本就体虚的李镇,一下子便感到头昏脑胀,虚弱不堪,身上更是冷得不行,抖得牙关子“邦邦”的响。


    冷。


    无边的冷意,像冬天没穿衣服跌进了冰窟窿。


    那正要掏兜的黄鼠狼,兽脸上浮现一丝惊恐,整个身体瞬间化作一张皮,卷成一团,往后溜去。


    “不过是讨个封,娃娃你玩什么命啊!”


    尖细的声音忽然多了几道。


    原来老铲家的庄子里,也没有消停。


    院落里的鸡舍已经倒塌,老母鸡死无全尸,鸡毛一地。


    唯有几只大鹅缩在墙角,动都不敢动。


    院里忽明忽暗的油灯,不停地闪烁,映出几道身影。


    黄油在墙上蠕动,几张黄色的大皮料子,迎风涨大,料子长满了犬牙和眼睛,一张一合。


    这些东西包裹住老铲,在死命地抢一个篮子!


    老铲心急如焚。


    他没想到,哀牢山里的畜生,鼻子这么尖,自己刚得了这么一篮子银太岁,这些畜生就找上门来!


    但更怕的是,李长福的孙子还在外边野地里练胆……他先前可是听到了有一只黄皮子缠上了李镇。


    李镇要是出了事,自己脱不了干系!


    但现在,这篮子银太岁肯定也不能丢啊!


    左右为难啊……


    “长福家的娃子,你爷爷那么有本事,肯定会给你留些厉害符篆保命,这篮子太岁,我一定要保住啊!”


    老铲鼻子里吐出一团滚烫气息,矮小的身子再下蹲,双眸忽地发亮。


    “铁把式,瞪鬼眼,黄皮子,你敢看不敢看!”


    那几张长满尖牙毛发的皮,纷纷向老铲的眼睛看去。


    “嗤啦啦!”


    这几张皮迅速开始燃烧,同时传出了小娃娃似的哀嚎声。


    “不给太岁,我家姑奶奶定饶不了你!”


    “呸!”


    老铲再瞪眼,淬了一大口,吐在那几张黄皮子身上,顿时又是嗤啦啦的灼烧响声。


    “什么姑奶奶姑爷爷,你祖宗我都给你日穿!还想在我老铲手里抢东西,我铲死你八辈儿祖宗!”


    臂上筋肉顿时缩成一团,揪住几张皮子,就扔出了院墙。


    墙上的黄油也变成了血迹。


    “黄皮子,黄皮子,这些畜生为了化皮涨修为,路上又害了不少性命,攒了不少怨气,真他娘畜生!”


    老铲怒骂之后,脚步又是不稳,跌了两下,脸上红润很快消退,面色煞白起来。


    “还好只是几只通门的游神,要是来个登堂的,我老铲也就铲不动了……”


    “当~”


    外头野地,一声轻脆锣响。


    气温陡然骤降,似乎一下子跨过了一个季节,来到了数九寒天。


    老铲听着锣响,饶是铁胆也不由得心里咯噔几下。


    “不好,李镇!”


    外头好像又来了什么不得了的邪祟。


    老铲一个箭步夺门而出。


    出门片刻,又折返回来,把篮子里的银太岁放在了偏屋,锁上屋门,才又冲了出去……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李镇已经不像是李镇了。


    他神色惨白,头发长到了脚腕。


    左手持着一张鬼面铜锣,右手是一杆槌。


    月出云,映长李镇的影子。


    血淋淋,像血肉煮沸,在这一隅空间里沸腾。


    “当~”


    李镇敲响了一阵锣。


    他呼出的都是冷气。


    只觉得身上力气大的出奇。


    眼前,独有一只通门境的黄鼠狼,“砰砰”磕头。


    “大仙在上!大仙在上!小子错僚!有眼不识泰山,我家承哀牢山五洞子黄短姑姑,请大仙饶命!”


    李镇低头看着这只磕头的黄鼠,只觉得心中暴戾不堪,又好像积攒了一堆怨气没来得及发泄出来。


    “上次……出来……被……李长福……拍……回去……”


    “这次……我……要……杀生……”


    李镇没有张口,但他的脑子里,只回响着这段阴恻恻的话。


    “当~”


    又是一声锣响。


    天寒地冻,风也激荡。


    这只黄鼠狼,竟在一声锣响之中,化成滩子血水,渗进了地里。


    地上野草陡然长出了甚多黄色的毛发,毛发里包藏了无数怨毒的眼睛,只是眨巴眨巴看着李镇,又缓缓地缩了回去。


    “杀我子孙,好胆识呀……”


    老妪似的声音,就在这野地里晃了一下,便消散不见。


    半晌,老铲匆匆赶到。


    看到李镇像稻草人似的立在野地里,才放下心来,喊了一声,


    “镇娃子?”


    唰!


    李镇尚未抬头,其脚下影子似煮沸的血水,陡然向老铲游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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